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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是一件痛苦又無奈的事情。曾經身為里包恩學生的迪諾對此句話深感認同。
沒完沒了的修練與課題穿織結成他的少年時代,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會冒出一把冷汗。
當他聽說又有一個小鬼將在里包恩手下求生存的時候,為他默哀的同時也不禁有點幸災樂禍。心念一起,他排開眾多紛雜事務決定去日本看看那個被欽點的倒楣鬼---將來會成為彭哥列十代目的師弟,部分帶著同盟的關懷致意,但追究起來倒不如說他只是想看好戲順便旅遊散心。

師弟的名字叫做澤田綱吉,他在飛機上看著資料時嘗試發音,紙面拼音字母與日文漢字交雜,最終他還是選擇先從自己的母語下手。唸起來有點拗口,他暗想。看著照片裡的男孩,大概十四歲而已吧,瘦弱的肩膀與略嫌天真的雙眼,沒有氣勢。不過當年的自己也只個成日被叫做半弔子的蠢蛋,其無能程度比起這師弟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里包恩是個多麼厲害的魔法師,短短幾年就把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他有些嘲諷地想,也許有點不夠尊師重道,他心不在焉地將資料放下在內心篤定,里包恩那頂黑帽裡面一定藏滿了許多機關,不然怎麼可能兔子抓出來後都變種成純肉食性。
噢不,這比喻有點不夠恰當;兔子本來就是雜食性的了,而且溫馴的外表底下其實凶猛異常...
他有些失笑,一個不小心打翻杯子弄出聲響使羅馬力歐回過頭。
BOSS?
不,沒事。他尷尬地笑了笑,雖然冰涼的水弄濕他的衣服一大塊面積。


到達日本後是一連串的好天氣,他也理所當然弟跟師弟打了照面,看到里包恩時過去的心裡創傷還是讓他冒了不少冷汗。
而親眼見面後,他更加確定綱吉的日子肯定很不好過。不過,成長就是這樣子的事情,快樂也好痛苦也好,總是得咬牙度過。

但在大空戰的那時,他看著師弟與他的朋友們在場上打鬥,鮮血飛濺或者傷痕累累,他還是覺得---這太過火了。以年齡來說,當初迪諾接受訓練的時候與綱吉並沒相差太多,但是決定性的差別在於---迪諾內心知道總有一天自己必須面對這件事情,正視自己擁有黑手黨血緣的事實,等到那個X-Day來臨,他就必須與過去的自己告別,說聲再見了童年與好日子,然後含著眼淚扛下責任在這個黑暗世界打鬥生存。不會有人問他的意願、這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天職---誰叫他生於黑手黨世家?

但是綱吉原本可以有別種選擇的。
或許就這樣子一輩子不好不壞地生活下去,永遠不知道自己血液有著遙遠國家的因子。
措手不及的事情在莫名其妙的小嬰兒擔任家庭教師後接踵而來,雖然里包恩總是蠢綱蠢綱地叫著,但迪諾卻覺得自己的這個師弟其實很強韌---綱吉似乎很快就認命了,或許是出於無奈,但總比他逃避了十幾年直到里包恩展開斯巴達訓練才願意背負責任來的好。
而其他的那些孩子,先不談本來就是黑手黨家族的SMOKING BOMB與厭惡黑手黨至極的六道骸,他們真的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嗎?
他用了十幾年編織半弔子的謊言將自己偽裝成兔子,嘴上嘟囊他也不想這般沒用---自我催眠到最後是報應般地可笑終體質。里包恩或許真有看透本質的能力,如果本身沒有潛藏獸的獠牙,怎能變化如此之大卻沒有發狂錯亂?

看著螢幕上的對戰身影他默默地想,你們真的想清楚了嗎?要踏進來了嗎?
這個世界可不是用友情、愛、正義就能解決的童話樂園喔。
在那一瞬間他突然很想大喊你們快點離開吧逃的遠遠的,不要來這裡快快樂樂地擁有平凡人生吧。

里包恩說這是自欺欺人。
迪諾沒有反駁過他說的話,他一向贊同他的話確實很有道理。但迪諾難免有拿槍上鏜對著里包恩的衝動---如果他的動作能比自己的老師快的話,縱使他知道自己不會扣下扳機。


曾經是學生的他,也當上了老師,所以他更明白成長確實有其必要性;而所謂平凡人生---哪個人的人生不平凡?
每個人都有生老病死---就算強如阿爾克巴雷諾,十年後還不是死的一乾二淨。

當年離開日本前夕他拿到一張大合照,上面的每個人表情多變,有人笑容燦爛,有人氣得跳腳。綱吉的笑容有些靦腆還未脫去少年的稚氣,旁邊兩個女孩子笑得很甜,另外兩個正在吵鬧的小孩拿著蛋糕追逐。

他看了一眼摸摸蓄長的金髮勾往耳後,低下頭透過玻璃鏡片審視緊急文件。遙遠的東方國家此時可能有人正在舉行喪禮,那麼多逝去的人裡面有一個他認識,他下意識地不去回想姓名發音,那個多年以後漸漸被遺忘的師弟本名。
雜亂的消息與難纏的敵人需要全心全力周旋應付,迪諾承認他確實是有點吊兒郎噹,但這也不見得不是好事---因為夠隨性敵方也不容易猜出他的意圖。他知道對方可能覺得他難纏,那令他心頭很爽,總算是舒了這些日子以來的鳥氣。
他琢磨著是否要與自己的學生聯絡一下---目前情勢混亂,飄渺的雲雖然難尋但換言之敵方也不容易捕捉。更何況他可是他親手教出來最強的守護者。
雖然恭彌從來不曾對他使用老師這個稱謂。

多多少少有些遺憾,但迪諾覺得這樣也好。
這樣很好。

至少將來誰與誰說再見的時候可以更乾脆一點。

他決定起身洗把臉再回來奮鬥。走向浴室,按下日光燈,他轉開水龍頭,嘩啦嘩啦。
冰冷濕滑如同十年前起程的飛機上他所打翻的液體;他早該知道起航後,每個人都無法回頭。

少年的迪諾執起鞭子往人群裡衝於是他成長了,無法回頭。
少年的綱吉戴上手套往敵方奔去於是他也成長了,不堪回首。
這只是個簡單的選擇題,停在原地等待死神降臨還是直接衝往地獄與死神對幹?里包恩說。

昏暗房間裡閃著詭譎綠光,透明乾淨裡是純粹的不祥。
迪諾丟下筆,打開抽屜將桌上擺放多年的大合照押到最下層。
埋葬青春。



***

後來迪諾緩慢地領悟、或者一開始他便明白只是不願承認---逃避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戲---自己為何始終無法扣下扳機。

其實他最想拿槍往太陽穴轟的對象是自己。
為了自身徒勞無功的掙扎,至今他依舊在漫長暗夜狩獵,森冷白光犀利地打在身上---他看見偽裝成草食動物的自己,對著屍體正打算大快朵頤。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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